摩梭奶奶和她的大家庭
我们被请到了火塘边,次尔娜姆为我们倒了酥油茶,又拿出一大盘点心招呼我们吃,接着向我们解释道,她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都在地里抢收玉米,她这会也得去地里忙了。说完便收拾着出了门。隔着火塘,我们和奶奶面对面聊起来。这简直要成为我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对话。奶奶能听懂普通话,但会说的很有限且发音不标准,我和小白费劲力气,集二人之力也大概只听明白了二三成。但在这有限的交流中我还是隐约感受到了老人与泸沽湖的过往。提起以前的生活,她反复说到一句话“太苦了!”老人家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丽江,那是在她年轻的时候,跟着家里的亲戚去那儿探亲。他们徒步走了好几天,途中还遇到强盗打劫,说到这里奶奶还自己乐了起来。我看着她的笑容,虽然八十多岁的皮肤上已刻满皱纹,眉眼间却依然透露着秀美。我猜想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儿,一如她的孙女次尔娜姆,圆脸庞、大眼睛、黑红的肤色,是生长在泸沽湖山水自然中健康而茁壮的美。
时间像时不时窜起来的火苗一般“呲呲”流窜,碗里的酥油茶喝完了又被奶奶添满。在这间房子里我们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房顶上的雨声越来越大。一看表,已过了中午,这会儿工夫在地里干活的人都纷纷回到家里准备吃午饭,空旷的正屋顿时又热闹起来。次尔娜姆的大家庭里现在有十二口人,除了奶奶,还有她的妈妈,几个兄弟,以及她的三个孩子。像传统的摩梭家庭一样,她的丈夫和爸爸并不在她家常住,但是农忙时会来家里一起干活。
家里人都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一屋子劳动了一上午的人围着火炕,中饭是两盘大油饼,就着一大壶刚打好的酥油茶,大家边吃边聊。次尔娜姆的一个弟弟告诉我们,他们现在都在外地打工,一般农忙或空闲时才会回家。到他们这一辈的摩梭人,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人家里的房子都是后来修建的,像他家这般还保存着老花楼和经堂的已经为数不多。
摩梭人的走婚习俗是让泸沽湖最初扬名的关键。面对走婚,人们更多的是带着猎奇的心理。我并没有直接向次尔娜姆以及她的家人询问走婚的问题,而是在离开泸沽湖后去往木里县的旅程中,从一位藏族姑娘杨春花的口中得知了更多的信息。春花的母亲是泸沽湖边的摩梭人,在旅游局工作的春花又几乎走遍了包括泸沽湖在内的诸多少数民族地区。她告诉我,走婚并非像许多游客想象的那样——想和谁走婚就和谁,它其实是一种稳定的关系。男女双方在到了十三岁之后,若互相心仪,男方需要带猪膘肉到女方家中,经家长同意才能走婚。在男女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后,随着情侣关系的稳定他们会举行“藏巴拉”——摩梭人敬灶神菩萨和拜祖宗的仪式,这就相当于双方正式确定关了系。“藏巴拉”一般都安排在半夜举行,男方家请一个证人把求婚者带到女方家,向祖宗和灶神行礼,再向女方的长辈及家人行礼。举行仪式之后,男女的关系就公开化了,虽说依然不在一块生活,但男人不再需要偷爬花楼进入女人的房内。且在农忙时男方都会到女方家里帮助一起劳动。如果日后觉得不合适要解除关系,也需征得双方同意才行。这样看来,走婚其实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其本质和汉族的婚姻是相同的,只不过没有“一纸婚约”而已。
走婚之所以存在,归根溯源是由于生产力的低下,大家庭的组建有利于保存劳动力,积累财富。随着外出的人越来越多,以及泸沽湖一带旅游开发后生活水平的提高,如今年轻一代的摩梭人走婚的已越来越少。三十多岁的次尔娜姆尚是走婚,但是她的弟弟们和她的孩子都已在外地工作和读书,可以想象,在未来的泸沽湖,走婚的习俗将渐行渐远。
吃过饭后,雨也渐渐小了。一屋子的人又将离家去田间劳作,我们也决定告别离开。次尔娜姆把我们送到家门口,不好意思地说“这次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赶上我们农忙,不然我就有时间带你们在泸沽湖玩了。”我们倒觉得自己格外幸运,只是因为坐了次尔娜姆的船,才有机缘认识她并到她家坐客,体验到了真正摩梭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商业化的包装和旅游文化概念的修饰,这大概才是我们来到泸沽湖最宝贵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