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只尼泊尔的狗对视十秒

（原标题：春天，和一只尼泊尔的狗对视十秒）

《时代》杂志有一期封面是关于“问题”的。

怎么把那首难听的歌彻底忘记；这世界最好的工作是什么；每个人最冒险的特性有哪些；对男人来说最性感的舞蹈究竟是什么；对女人来说什么样的男人最能让她们一见钟情；哪个国家污染最严重；地球上最多愁善感的心灵易碎到哪种程度；在飞机上最安全的座位是哪一个；天使到什么时候有了翅膀；春天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你相信吗。尼泊尔的狗聪明得过分，它们能帮人回答这些问题。对我们来说，再不可思议的问题，它都会用让你大开眼界的方式回答了。

又或许它实在是找不到答案，便会全力以赴、夜以继日地思考着，一直思考到它们老去。没有什么特殊的正义要伸张，没有什么不可动摇的誓愿要维护，同某些诡辩和谎言不一样，它们选择得回答那些问题的方式，是最贴近自然和违背人性的。

在与加德满都一河之隔的尼泊尔古城帕坦，我去参观位于杜巴广场的帕坦博物馆。博物馆里有各式各样的佛教神像，从金翅鸟到象鼻神，从毗湿奴到大梵天，从哈奴曼到四臂猴神，神们有不同的姿势和手持不同的器皿，有些神像还有很多头和手。

墙上的介绍和解释是：一尊神的肢体和头像之所以有很多，是为了更好的表达复杂的神性。连神性都这么复杂，更何况人性呢。怪不得人每一天会思考那么多问题，会有那么多惊心和摇晃，会无故哼出童谣和俚调，会在绝食和禁欲失败后长出那么多白头发。

尼泊尔的狗也会长白头发，但那多半是为它们的主人长得。它们的内心结实强大，因为街巷随处是佛像和神庙，它们切身体验着佛性，奔走相告这个世界的优渥和美好。

也不像人求得那么多，它们的眼睛里只寄托着一些果腹之愿。并且，生活在香烛、莲花、长生水这些惯用的物象之间，它们记念着主人的抚育之恩，愿意为主人去长白头发，分担一些他们的忧愁。

在某些时候，它们比忙于街斗的群童更唐突，更原始，更忠诚。

受过佛的教化，尼泊尔的狗把蓬勃的活力都运用在了感戴和奉献上。它们亲切、通俗、淡定，可以和一个陌生的来人对视很久很久。而那样的对视，给了对方一种惊喜，给了自己一种尊严。

它们不忍一下子就对你做出判断，所以总在探首总在等待，不忍和你之间惯于一种空白。等到它们默默读懂了你的青睐，又将一切看作是过眼花开，匆匆地走过，回到山长水旧的旧居门旁安静地躺着。

它们似乎也是会一下子暴怒的。据说，在尼泊尔人们很爱这些狗，它们也就很容易得到自信，进而有惊人的好记性和判断力。看一只前一秒还一脸清闲的狗，突然对两个男人大叫起来。

很难得听到尼泊尔的狗这么暴怒，它们不是佛像下最懂萦回最有绸缪的狗吗？不过不用着急打听，不用左盼右转地再去观察，总是有一些佛缘很深、对着佛像和一群鸽子发呆的老人，一语道破一切：那两个人是泰米尔区的小偷，它肯定是见过他们偷东西。

后来狗的主人扔给它一块小面包圈，它的怒气就去掉了大半，蛮可爱地走掉了。

在尼泊尔，一只狗活到这步田地，便是这个国度最独一无二最灵魂深处的虔诚的昭示。就像是佛主派来给当地人在人世上的知音，它们是勇士是壮士是天外来宾。在春天，和一只尼泊尔的狗对视十秒，你从它的眼睛里读出了昙花一现的秘密也好，读出了岁月的苦等也好，读出了坦途和险路都好。

冥冥之中，自有神谕。

乐途旅游网与专栏作家：杨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