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难忘庄奴炊烟依旧)
新华社福州10月15日新媒体专电 ;
庄奴走了。
他的告别式上没有过度的悲戚,前来送行的歌迷甚至唱着歌,一如他生前最喜欢的样子。
这位95岁的词人日前在重庆去世,留下了3000余首脍炙人口的歌词,这些歌词唱红了海峡两岸、全球各地,影响了几代人。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庄奴去世的消息传来,人们发起一场场网络上的追忆和悼念活动,开启老歌循环模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诗情画意依然美,庄奴和那段逝去的时光,投下了一缕温暖的余晖。
为千千万万普通人写歌
有网友评价《甜蜜蜜》:“字里行间的温暖干净,让日渐变冷的秋季都因此变得明亮起来。”庄奴大概想不到,自己的一首歌曲竟然能够如此般在人们的心底流淌。
乐坛里的人说,没有庄奴就没有邓丽君;乐坛外的人说,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庄奴的歌传唱。
磁带、黑胶唱片、收音机、歌词本、口耳相传……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庄奴的大量歌词被包括邓丽君在内的歌手所演绎,这些发自肺腑的真情之作,打动了亿万华人听众的心。
在不少词作者都呆在象牙塔里研究如何堆叠繁饰文字的时候,庄奴却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歌词不能太长、太难,我们是为千千万万普通人写歌,要简单易懂,又要传情达意,要写出他们的心声。”这是庄奴生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庄奴的歌词通俗易懂,清新淡雅,用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来形容十分贴切。”厦门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前所长徐学说,“但这些歌词却有着中国古典诗词般的审美,也不乏人生的韵味和感触。”
《甜蜜蜜》中爱情的明媚美好,《又见炊烟》中风景的轻柔曼妙,《小城故事》里生活的安宁静好——这些意境是庄奴创作的基调。
不过,人们只知他创作的轻盈,却不知他生活之沉重。
抗日战争时期,随着日寇的进犯,庄奴家陷入困境,他投笔从戎,因为身体的原因抗日救国梦未能实现;1949年,庄奴随国民党军队来到台湾,近40年后再回大陆时,父母已经离开,姐妹兄弟以为他早就不在人世;结发妻子新婚后没过几年就身患尿毒症,庄奴卖掉房产倾尽所有给妻子治病,却无奈地再次与亲人阴阳两隔……
然而,对生活里的一草一木充满爱意温情,庄奴的身上全然不见跌宕岁月留下的坎坷印记。
“庄奴的歌曲,展示的都是引人向上的美好所在,他像莫扎特一般,虽然经历过人生的波折与痛苦,却能够用爱和艺术的力量去包容、去抚平创伤。”徐学评价说。
行云流水五十年,吟风弄月歌三千。炊烟会再起,人间却再无庄奴词。
用最好的方式讲述爱情
庄奴大概不曾想到,他关于爱情的论述会成为一则广受讨论的网络话题。
“男女之间,有了爱情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要相信爱情。”在为重庆“爱情天梯”创作完歌曲后,庄奴毫不掩饰地直抒胸怀。如果不是有视频为证,人们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
庄奴的一首歌曲《甜蜜蜜》唱出了世界上最美的情话。在人们看来,庄奴本人也是甜蜜蜜爱情的完美范本。
庄奴曾经有过两次婚姻,在第一任妻子身患尿毒症离开后,他曾长期生活在悲伤之中。陪伴庄奴走完自己人生的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邹麟,年龄相差23岁的他们经人介绍于1992年牵手结婚。
这次婚姻后没多久,庄奴便身患中风,右腿、右手几乎不能行动,多赖邹麟悉心照顾,不离不弃。
“无论老师走到哪里,师母都在身后推着那把轮椅。老师晚年听力不太好,师母每次都会耐心地帮助他传话解释。”庄奴的学生、经纪人杨曦冬回忆说。
“她不嫌我老,不嫌我穷。”——庄奴如是说;“照顾他没觉得苦累,能遇到他,陪伴他是我的幸运”——邹麟如是说。
庄奴一生曾创作3000余首歌,情歌是他的擅长之一。他曾坦言,他的大多数歌词中的“你”只是个意向,并非特指,但有一首歌曲例外。
这首歌曲名叫《手杖》,是庄奴送给邹麟的——“你就是我的手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手杖,这辈子有了你,才懂得竖起来脊梁,挺起胸膛。”
在庄奴告别会的现场,谈到庄奴,邹麟刚刚讲话,就止不住地红了眼眶。“他是个平凡的老人。”邹麟这样谈起丈夫。只一句话的时间,她就转过身去,遮住流下的眼泪。
“我希望这时候有一个人在我耳边说,我好爱你。”在那段视频里,庄奴这样说道。
大抵世间,性情相投的人方能相濡以沫。
庄奴不仅用歌词,也用自己的故事告诉大家,爱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在故土深埋游子的心
有人说,庄奴是一位如林夕般的情歌圣手。但于庄奴的儿子黄浩然说,父亲的创作显然不止于此。
“父亲的作品里还有很多体现的是家国的情怀和游子的感情,这一直是他人生里既沉重又甜蜜的部分。”黄浩然说。
庄奴曾回忆,与亲人海峡相隔,这也铺就了后来他走上写歌这条路,因为太多情愫需要表达。
“悄悄问明月,亲人在哪里?你是否和我一样在梦里,亲人在梦乡。”——在台湾的庄奴,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自己的亲人,他把自己这种思乡的情绪便写进了《问明月》这首歌里。
1990年,在儿子的陪同下,年近70岁的庄奴终于回到了他阔别许久的家乡北京。回北京前,庄奴曾给妹妹写信,约好两个人谁都不许哭。可是,飞机起落架刚触地,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两人见面时抱头痛哭,分别时又抱头痛哭。
于庄奴而言,一道窄窄的海峡,意味的不仅仅是亲人的离散,还是整个民族的伤痛。
人们很少知道,庄奴曾经是金门炮战中国民党军方《精忠报》在金门的战地记者。“先生常说,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是一种耻辱,这段回忆曾是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包袱。”庄奴的好友年月回忆说。
彼时,他把钢笔当做枪支,投射对岸;现在,他把钢笔当做桥梁,联结两岸。
《问明月》《月光柬》《回家团圆》《还乡》《一个月亮》……从2002年开始,他走遍大陆,一山一水,一枝一叶,都被那写出了《小城故事》的一支纤笔描绘过,心中积蓄了几十年的思念和情感终于得以寄托。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亲温暖叫人醉。昔日桑麻今华夏,乐见故土在起飞。”——这是庄奴创作的歌曲《还乡》,他当初的心愿已一一实现。
庄奴将安歇在大陆。他思念的故土,将深埋他的歌缘人生。(采写记者:尚昊 陈舒 黎华玲 刘恩黎 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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