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天开始非常顺利,从日常生活到国家大事都侃侃而谈,但问及家庭,她突然提到了一部电影,对,就是最近热门的《芳华》。
她说,你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你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阿姨、我的奶奶,甚至我的妈妈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你不知道。
见我没说话,她索性就打开了话题。她说,我们那个年代没有自由,没有爱情,这是真的。
像电影里的何小萍和刘峰吗?
对,我们那时候都是组织安排,谈不上什么真正的爱情。
我问,那你现在幸福么?
她说,也是庆幸下的幸福。她当时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所幸嫁的人还不错,也让后半生有了依赖。在相处之中也逐渐了解,但这一切都是结婚之后的发展,如果当时嫁了一个不靠谱的,如今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喝着咖啡聊着天。
她见我没说话,又继续说,才短短40年,中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你看我们那时候年轻人,大多去去公园、电影院,也算是出门旅游一趟了。而你们现在,动辄飞个几千公里,潜水、皮划艇、蹦极……噢,这些我们真的没办法想象!
我的思绪回到了1976的中国,这一年,发生的其实都是大事。
唐山大地震、粉碎四人帮,一系列的斗争……整个中国社会如撕裂一般在发生变化。正如芳华电影里说的:从来不需要想起,因为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说,我父亲是部队的,经历了变革当上了司令,母亲是资本家的小姐,那时候一句话或一件事真的能改变人生,大家都小心翼翼,就怕出错。那个年代的人即将经历大的变革,刚摆脱束缚,梦想和青春都忍不住想挣脱出来。
我问,你有过哪些梦想?
她笑了笑,当然是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那个年代谁不想嫁一个心中的白马王子如意郎君,也不用太有钱,但自己喜欢就可以了。还有就是环游世界,不是不想改变,就是想走出原来的环境,那时候的欧洲哪有现在这么便利,说去就去了,拍婚纱照都在照相馆,哪里会想到现在的人动不动去趟巴厘岛、济州岛就为拍婚纱照?
后来,他们几个战友见面。聊起过去,也就是普通朋友碰杯这样。他们之中曾经有英雄有呐喊有故事,但到了现在,什么都平淡如水,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英雄是那些20岁环游世界的人,站在金融街改变世界的人……而四十多年前那些人和事啊,都已经忘了吧?
我说,我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但我记得。理想时代的英雄,都在赞美声中被时代抛弃了。而像何小萍和刘峰这样的人物,也许会被赞美被当时的人记住,但更多的故事只能藏在荧幕之中,被现在的人发现。看的是电影,也许懂的是那一整个时代的悲伤和痛。
她说,年轻人啊,别在意太多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我一直在想,既然知道时间稍纵即逝,当初为什么不珍惜呢?
等历史转身,却湿红了眼。我突然想起我的奶奶我的爷爷和那一个时代至今还坚强活下来的人,他们经历了文革和上山下海,如今站在历史的汹涌浪潮之中,他们有太多话说不出口,但时间一直在往前,他们也在等待——谁说明天不会更好呢?